对马海战，日本海军不仅赢在装备和战术，更赢在人员素质

2025-08-22 13:23 来源：网络点击：

对马海战，日本海军不仅赢在装备和战术，更赢在人员素质

1905年5月27日，由东乡平八郎海军大将率领的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在对马海峡排兵布阵，迎战自波罗的海远道而来，由罗杰斯特文斯基海军中将指挥的俄国海军第二太平洋舰队，举世瞩目的日本海大海战随之爆发。日本舰队凭借大胆的敌前转向，占据了T字横头阵位，以精准的炮火和持续攻击彻底打垮了俄国舰队，赢得了一场影响深远的胜利，也由此奠定了日本作为海军强国的地位。关于日俄战争中日本海军的胜利，很多文章从战略战术和装备技术方面进行了充分的分析，不过常言道，决定战争胜利的真正因素是人，所以本文尝试对日俄两军的官兵素质和团队氛围进行比较，从另一个视角审视日本海军的崛起之因。

■表现对马海战中俄国战列舰编队冒着炮火前行的画作。

沙俄海军官兵

在日俄战争时期，前无畏型战列舰仍是舰队的绝对核心，往往也汇集了最优良的人力资源，因此从战列舰舰员的构成和素质基本可以判断出一国海军的人员状况。当时，俄国海军战列舰上通常拥有715～775名舰员，而最新型的博罗季诺级战列舰上有825名舰员，但是其中军官所占比例较低，一般在23～28人之间，同时每舰有60名左右的准尉协助军官工作。在人员的岗位分配上，大部分官兵都在炮术和机械两大部门中，但是与日本对手不同的是，俄国海军并不重视团队精神的培育，而且全体官兵都被置于一个壁垒森严的等级体系内，恰如沙皇俄国本身充满矛盾冲突的社会阶层结构，海军官兵各等级之间相当对立，关系紧张。

■俄国海军博罗季诺级战列舰的绘画，该级是日俄战争爆发时俄国海军最新型战列舰。

俄国海军的水兵全部从社会基层民众当中征召，法定应征年龄为21岁，服役期长达10年，其中7年现役，3年预备役。每年俄国海军大约征召9000名新兵，大多数人来自农村，甚至从未见过大海，而大约三分之一是文盲，这使得俄国海军在进行专业技术训练方面遭遇很大的困难。那些来自圣彼得堡、莫斯科等大城市的新兵具有良好的教育水平，但受到激进思想影响，对现存体制心怀不满，成为舰上的不稳定因素。

■20世纪初叶的俄国海军水兵，他们都是应征入伍，其中不少人还是文盲。

在和平时期，俄国海军水兵大部分时间都在岸上兵营内，很少有出海的机会，而在登上军舰后会受到军官和老兵的粗暴对待，辱骂、殴打和体罚在许多军舰上司空见惯。同时，水兵们薪酬微薄，晋升机会渺茫，克扣军饷的情况非常普遍，伙食也很差，糟糕的生活条件和恶劣的待遇随时都可能成为叛乱的导火索，比如1905年6月俄国黑海舰队"波将金"号战列舰上发生起义，就是因为水兵拒绝食用腐败牛肉引起的。

■1905年6月，俄国海军黑海舰队"波将金"号战列舰上爆发水兵起义。

大多数俄国海军军官都毕业于圣彼得堡的海军学校，他们在16～18岁入学，学期四年，但在进入19世纪90年代后缩短为3年。海军学校每年招收的学生数量很少，通常只有50名，而且只面向贵族或政府官员的子弟，使得海军军官团带有强烈的权贵官僚气息，这无疑在军官与基层士兵形成了难以逾越的鸿沟。海军军官团的构成还反映了俄罗斯帝国在民族和宗教上的复杂性，比如信奉新教的德裔军官占有了很大比例，同时也有相当多的信奉天主教的波兰裔军官，此外，来自波罗的海地区的军官明显多于来自俄国中部和南部的军官。民族、宗教和地域上的差别，难免会在海军内部形成门户之见，派系之争，涣散了整体的凝聚力。

■今日位于俄国圣彼得堡的原沙俄海军学院建筑。

俄国海军的军官培养体系也存在缺陷，军官们往往成为专业领域内的专家，但对于工作岗位之外的事务则缺乏认识和热情。军校毕业生中成绩优秀者将被优先分配到战列舰和巡洋舰上任职，而成绩较差者进入参谋或技术部门。俄国海军希望能以尽可能少的军官来维持舰队的运作，因此一位军官可能长期占据某个岗位，尸位素餐者常有，基层军官晋升空间受限，在同等岗位上俄国军官的年龄都要比日本军官更大，比如日俄战争时期俄军战列舰舰长的平均年龄在50岁以上，而日本舰长的年龄在44～49岁之间。

■日俄战争时期俄国海军官兵群像。

在军舰上，军官和士兵们平常生活时都在刻意保持距离，他们的生活待遇也是天壤之别。军官们在舒适的住舱内享用美食，畅饮葡萄酒和香槟，对于水兵们的温饱漠不关心，有些军官连属下士兵的名字都不知道，而部分作风粗暴的军官甚至强迫水兵终日劳作或施以严厉的惩罚，这些举止行为使得基层水兵对于军官缺乏敬意，充满怨恨，只是出于畏惧才勉强听命，对于工作和战斗都毫不积极。在俄国军舰上，主要依靠宗教来维持士气，每艘舰上都配有东正教神职人员，每天的舰上生活就是从集体祈祷开始的，在临战时还会进行更多的祈祷以鼓舞士气，但往往起到反作用，让士兵们信念缺失，听天由命，而这样的仪式还会引起信奉其他宗教的官兵的反感。

■表现对马海战中俄国海军官兵奋勇作战的画作，尽管他们不乏勇敢精神，但缺乏团队精神。

在训练方面，常驻远东的太平洋舰队保持了较高的训练水平，尤其在炮术训练上颇有建树，还组织过射击距离在7000米以上的远程炮战演练，而远程炮战技术可以在实战中有效削弱日军战舰在中口径速射炮上的优势，此外在编队机动上也表现良好。但是，自欧洲万里来援的第二太平洋舰队则相差甚远，舰队中充斥着1904年入伍的新兵，他们即缺乏训练，更没有经验。尽管罗杰斯特文斯基在远航期间竭尽全力训练舰队的作战技能，但收效甚微。

■日俄战争时期的两位俄国海军将领：马卡罗夫中将（左）和罗杰斯特文斯基中将（右），前者死于军舰触雷，后者在对马海战中负伤被俘。

俄国海军在舰队指挥官的人事方面也存在劣势。与战争期间日本联合舰队始终由东乡平八郎领导不同，俄国太平洋舰队从1904年2月到12月间相继有四任司令，其中两人战死、一人撤职，频繁换帅对于舰队的备战和指挥都产生了消极影响。至于第二太平洋舰队的司令人选就是一个错误，罗杰斯特文斯基在战争爆发前两年还是一艘训练舰舰长，只是在1902年德皇来访时进行了一场出色的炮术演练，给沙皇尼古拉二世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从而平步青云，被委以重任。实际上，罗杰斯特文斯基并不具备领导大型舰队和实施大规模海战的能力，而他尖酸刻薄的领导风格对于舰队内部的团结也有害无益。

■这幅画作表现了对马海战中俄军"博罗季诺"号战列舰中弹起火的场面。

日本海军官兵

日本海军战列舰的舰员数量在637～773人之间，但军官数量是俄国战舰的两倍，约50～60人。日军战列舰上有一半的人员供职于炮术部门，舰上大小口径的舰炮都需要大量操纵人员，以双联装305毫米主炮为例，在主炮塔战斗室内有11人，在炮弹库内有12人，在火药库内有20人，而大量轻型速射火炮也需要大批水兵在甲板上下忙碌，供给弹药。轮机部门是另一个用人大户，约200名官兵负责操作、维护舰上锅炉、主机和其他机械。剩余的人员分布在通信、航海、瞭望、后勤等其他岗位上。

■表现对马海战中日军旗舰"三笠"号率队进行敌前转向的画作。

与俄国海军不同，日本海军的水兵分为应征入伍的征兵和主动参军的志愿兵。征兵需要经历8年现役和4年预备役，而志愿兵的服役期更长，但后者也更有机会晋升较高的军衔。入伍新兵将在三个主要海军基地横须贺、吴和佐世保的海兵团内接受训练，许多士兵来自日本南部的沿海地区，他们从小就在海边长大，对大海非常熟悉。虽然日本水兵中大部分也是农家子弟，但由于明治维新以来日本政府对普及教育的重视，日本水兵基本都能读书识字，这对于接受复杂的技术训练大有裨益。但是，日本海军并不鼓励水兵阅读报纸或接触其他大众传媒，以免受社会思潮的影响，专心军务。

■表现日俄战争时期日本海军水兵在军官指导下进行操炮训练的画作。

日本海军十分重视对官兵的精神教育，持续灌输皇国思想和忠君信念，激发官兵为天皇效命的爱国热忱，同时社会上也普遍以参军入伍为荣，在这样的氛围中，很多资质良好的人乐于选择参加海军，从而确保了优良的兵源。为了进一步激发士气，日本海军水兵能享受到较好的生活待遇，他们的薪水是俄国水兵的两倍，饭菜也量足可口。当然，日本海军中也存在严格的等级制度和苛酷的纪律约束，欺压体罚新兵的情况也非常普遍，但是军官对于士兵能保持基本的尊重和理解，官兵矛盾远没有俄国海军那样尖锐。在忠君报国的共同信念下，官兵能够团结一致，形成强烈的团队意识和凝聚力。此外，那些表现优良、技能熟练的水兵还可以晋升下士官（军士），提升了士兵的进取心和积极性。

■日俄战争时期，一名日本海军军官依靠着76毫米舰炮用望远镜进行观察，他身后有一名信号兵准备发出信号。

日本海军军官的摇篮就是著名的江田岛海军兵学校，这是一所仿效英国皇家海军风格建立的海军学校，入学者将接受高标准的军官教育。海军兵学校的入学条件十分严苛，竞争激烈，比如在1904年有2326人报名，只有183人通过考核。在1898年之前，海军兵学校的招生人数很少，但从1899年开始增加了三倍，结合兵学校的四年学制，可以视为战争准备的一环。在完成四年学业后，海军兵学校毕业生还要在军舰上实习和经历远航训练，才能真正获得军官资格。日本海军军官除了接受技术教育外，还深受英国"纳尔逊精神"的熏陶，在战术上强调攻击性。兵学校毕业生的职业走向则与俄国海军正相反，优等生往往成为参谋或技术专家，而成绩稍差者却被派往舰队担任指挥职务。相对于俄国海军的军官培养体制，日本海军兵学校的最大优势在于面向社会各个阶层招生，这要比重视家庭出身的俄国海军更易于吸纳优秀人才，同时日本海军军官群体中也不存在种族或宗教上的分歧。

■日本海军江田岛海军兵学校被保留至今，现为日本海上自卫队第一术科学校。

相对于专注于技术的俄国海军军官，日本海军军官在具备良好的专业知识外，还有开阔的观察视野和探求精神，以日俄战争时期联合舰队的7位战列舰舰长为例，就能大致看出当时日本海军军官的特点。七位舰长均在1875年至1878年从兵学校毕业，年龄都不足50岁，可谓年富力强，其中五位来自日本南部。日本海军鼓励军官放眼世界，接触新鲜事物，跟随世界海军的潮流，同时也希望他们经历多种岗位的职业历练，这一点也在上述舰长身上得到体现，七人中有四人曾任驻外武官，甚至有人两度出任驻俄武官，从而对俄国海军有着较深刻的认识，也有四人曾回到海军兵学校任教。在接任战列舰舰长之前，他们通常都在其他指挥岗位上任职2～4年，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日俄战争时期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东乡平八郎大将与司令部幕僚们合影。

日本海军向来以训练严酷而著称，尤为重视炮术训练。不过，当时日本国力尚弱，无法负担高强度训练的弹药消耗以及大口径舰炮磨损后更换炮管的高昂费用，因此采用在305毫米舰炮炮管内安装小口径火炮用于模拟射击的训练方法，以节约训练成本。采用替代炮训练时炮弹射程只有大约1800米，与实战情况相差较大，但通过反复训练使炮组成员的操作动作高度熟练。日本海军的训练强度很大，以旗舰"三笠"号为例，每年消耗的训练炮弹大约29000枚，而在对马海战前夕的突击训练中，该舰就发射了30000发炮弹！同时，军官们也积极学习掌握新技术装备的使用要领。如前所述，日本海军并不经常进行远程炮战训练，因此对这种交战模式相对陌生。在实战中，训练有素的日军炮手能够达到对手两倍的射速，但是在超过5000米的距离上，命中率并不比俄国战舰更高。

■描绘日俄战争时期日本海军官兵操纵舰炮向目标开火的画作。

结论

综上所述，通过多方面的比较，不难看出日俄战争时期日本海军在人员素质上相对俄国海军的优势。在士兵层面，俄国水兵文化基础差，待遇恶劣，地位低下，缺乏信念，训练不足，又饱受欺凌压迫，满怀怨恨，敌视长官；日本水兵普遍接受教育，从军积极，待遇良好，训练刻苦，技能熟练，敬畏长官，抱有强烈的报国思想。在军官层面，俄国军官多出身权贵，高高在上，脱离基层，作威作福，虽有较好的专业水准，但目光狭隘，因循守旧；日本军官更为平民化，教育水准较高，履历多样，经验丰富，眼界开阔，富于进取心和主动性，渴望求胜，能与水兵上下一心，共同奋战。实际上，日俄两军的官兵面貌正是20世纪初叶俄国与日本两个国家现实状况的体现，一个是暮气沉沉、积弊丛生的腐朽帝国，一个是变革求新、朝气蓬勃的新兴强国，这也是日本敢于冒险挑战俄国并战而胜之的底气所在。